本文为 TGO 鲲鹏会学员专访,立足互联网时代演进趋势,分享技术管理者的思与得。受访嘉宾:韩祖利,百度安全产品总经理、前虎嗅联合创始人兼 CTO、TGO 鲲鹏会(北京)董事会成员
初次见到韩祖利的人,很容易被他的活力所感染,只觉得他的精神劲头很足。倘若谈起技术,更会有一种光芒闪烁在他的眼睛里。
他有着非常多样化的职场经历,从技术工程师出发,他写代码、搞硬件、做过媒体、创过业,最后投身于信息安全事业。在我们看来,这些选择似乎没有强关联性,但在访谈中,似乎有一条脉络逐渐浮出了水面:
对于韩祖利来说,人本身就是一种“产品”,需要不断地打磨。而这样的思考,也驱使他跟随产业变化成为数个不同行业的“拓荒者”。
不满足,从职业一开始就出现了
从履历上看,他似乎是最资深的那批程序员之一。1997 年就开始写代码,2004 进入一家网络运营商成为职业研发工程师。此时,全国已联网的计算机仅有三千万台左右,互联网基础建设尚未成熟。韩祖利一头扎进基础设施的建设中,投入了大量精力研究网络、琢磨硬件。
他自己形容过,就像来到了一片刚刚开垦的土地,一边做基础建设,一边等待机会。虽然过程很难,但却乐此不疲。
那个年代,512 K 的带宽就相当不错了,1 M 网络属于“奢华配置”。而且运营商之间线路互联互通并不好,用联通用户访问托管在电信的服务器就很慢。
遇到这种无奈的局面,他只有撸起袖子埋头干,而且一干就是三年,直到基础网络成熟了,带宽开始上去,跨域的速度也好了起来。他却开始不满足于只做基础建设。
2007 年,他进入某上市公司担任高级系统工程师,从底层网络研发进入到了应用系统搭建。
公司当时面临一个棘手的难题,需要将线上业务从快退役的硬件上迁移出来。但这些线上系统的研发可能已经离职了,没有专人维护和看管,公司内也没留下什么文档。用韩祖利的话说,就是“老板不清楚,同事不知道”。
无奈之下,公司准备用虚拟化解决这些问题。韩祖利再次成为了拓荒者:“当时团队就 4 个人,我说:‘哥几个拼了吧’,大家摸着石头过河。摸索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天只能睡 4-5 个小时”。
因为对底层比较熟,做过网络底层,熟悉硬件等工作,韩祖利跟团队结合国外的一些零碎的技术点,逐渐摸索出一整套虚拟化方案,从而实现生产业务不停机的迁移。
回过头去看,这也是后来私有云甚至公有云技术的最早雏形,在那个时代里对云的尝试,想要把业务跑在云上,不再担心硬件的更换或者淘汰。
直到如今,他的家里还堆放着各种各样的硬件,各种内存条、网卡、磁盘等等。但似乎这些由硅、铜、铝及其他一些材料组成的硬件,并不能让他安稳下来。在即将成为圈内声名显赫的“系统专家”时,他却决定换个空气,于是一头扎进了媒体的圈子。
新媒体不好用,那就去创作一个
在个人职业发展方面,为何要做如此大跨度的转型?这是韩祖利身上的一个谜。
但在他看来,却有着很自然的原因,“媒体在互联网的第一个阶段是充分发展的,因为互联网的本质就在传输信息,而媒体恰恰是在传播信息,所以选择进入媒体行业是一个趋势性的问题。”
2010 年,在移动互联网爆发的前夜,他进入传统媒体“中国企业家”担任技术总监,从零开始深入媒体行业;一年后,他加入“正和岛”任产品总监,负责和新媒体转型相关的业务。这两年个人轨迹开始和企业家、商业圈产生交集。
对于韩祖利来说,2010-2012 的两年间,远不如在技术圈那般单纯,他在游荡,也在徘徊。一方面,传统媒体和当时的新媒体,都与他心目中的样子相去甚远,传递的信息破碎而混乱,“信息量翻倍增长,有价值的信息却被冲得七零八散,很难有效地阅读。”这不是他理想中的样子。
另一方面他开始接触企业家们的思维方式,开始关注社会责任的问题:“整个社会不仅仅是技术圈,只关注个人肯定是不行的。社会的很大一部分,是由企业和政府互相配合,一起去共建完成的。”
思来想去,他觉得不如“再拼一把”,做未来的“新媒体”。
于是,2012 年,韩祖利同两个从「中国企业家」出走的伙伴,一起创办了云觅,也就是后来为人熟知的虎嗅。
在虎嗅,韩祖利出任 CTO,负责自己擅长的产品、技术和运营。作为首席技术官的角色,为这家原生的互联网企业谋求出路和发展,当回过去看这段经历之时,他总结道当时“创业者必须要通过创新找到产业的夹缝,通过以小博大的方式来获得市场”。
后来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虎嗅在创立当年就拿到天使轮融资,2013 年完成 A 轮,2015 年 12 月,虎嗅挂牌新三板,成为当时国内科技媒体第一股,俨然成为新媒体的佼佼者。
不过对于他来说,从技术人走向了媒体创业,更像是极客精神的一种实操,去验证自己所接触理论的真伪。用一次华丽的创业圆满了自己的媒体生涯之后,他的野心再次蠢蠢欲动,于是又一次变换赛道,选择了互联网安全。
2016 年, AlphaGo 战胜李世石,AI 元年到来,但彼时的机器学习的潜力还尚未被发掘,大多数人都未预见 AI 的威力,当然对数据安全的意识也还不够。对技术足够敏锐的韩祖利,却嗅到了互联网安全的价值和意义。
比如虎嗅网在发展壮大的过程中就遭遇很多网络攻击,负责技术、产品的他曾不遗余力地展开斗争,也许自那时起,就为日后在安全事业的道路埋下了种子。
当问起选择安全行业的真实原因,韩祖利说了一个概念:现代社会的生活有 90%以上被数据化了,即将面临社会全面的信息化,意味着人类的全部生活都将以数字化的形式运转,背后存在着很大的风险,也会给用户带来巨大恐惧。
回看互联网安全在 2016 年的发展,会牵出这样一串数据:全国有 6.88 亿网民面临垃圾短信、诈骗信息、个人信息泄露等问题,造成的经济损失估算达 915 亿元。网络黑产人员规模与日俱增,国内“网络黑产”从业人员超过 150 万大关。
但奇怪的是,那一年里和安全相关的大动作却几乎没有,韩祖利最终选择了进入 BAT,从事安全工作,似乎又一次走入了人迹罕至的探险之中。这一干又是一个四年。
安全很难搞,那就拼拼命
信息安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说到这里,他说起战争论来举例子:攻击方成本很低,攻击者可以选择一个单点打两下然后撤退;而防守方就没有撤退的余地,有没有攻击都要守着,所以防守的成本非常高,链条也会拉得很长。
互联网企业里许多大厂因为业务繁多,每天都会承受很多的网络攻击,所以建立起安全防线也是一件刚需,韩祖利说道在这几年里,“我们大部分精力都在做内部防线,防线就意味着每一个环节都要有关注,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拖后腿。”
他说到这个过程其实并不容易,大家都很拼,他也笑着讲了那个段子:现在还没有到拼天赋的时候,拼拼命就够了。
在他看来社会进入全面信息化之后,对数据安全的诉求越来越多样,一些技术上的创新和应对势在必行,比如在数据在应用和流通之时,就会遇到三个巨大的问题:
数据可控,怎么保证自己的数据不会被滥用,在使用中会不会被复制,其中的商业机密会不会被泄漏;
用户隐私,如何充分尊重提供数据的用户权益,怎么对数据进行有效的监管,保证用户的隐私安全;
数据价值衡量,在保证数据不被泄漏的情况下,该如何衡量并判断出数据的价值,进而发挥它们的作用。
这些问题萦绕在每一个信息安全从业者的心头,经过了几十年的发展,硬件和软件层面都有了一些新的进展,比如英特尔等研发了机密计算的硬件,基于算法的 MPC 等。但在韩祖利看来,各种技术路线在真正解决这三个问题上,都还需要长时间的探索和实践。
他现在的工作,正是在这个方向构建了一套完整的系统,甚至用了多种 AI 的技术方法,在数据安全防护这个方向上,取得了业内普遍认可的一些突破。
单是在数据安全方面,就投入了过亿的资金和大量的团队人力,在这个领域摸索了 4 年半,积累大量的工具和平台来解决业务中的数据安全问题,而隐私计算和机密计算等也是数据安全领域重点需要突破与积累的地方。
当然对他而言,需要死磕的不仅是技术,还有人们的观念。
在当前的社会之下,人们对安全问题的认识和重视程度也还远远不够。一方面对于信息泄露没有清晰的认知,另一方面还没有特别明确的法规来厘定界限。
比如最近宣判的国内人脸识别第一案——因为野生动物园未与年卡用户达成协议,就将入园方式更换成了面部识别的方式,从而双方沟通未果导致了这起诉讼。
这个案件之所以受人关注,除了需要法律来明辨是非之外,也触及到了大众的一些认知盲区。比如什么时候可以提供/采集个人信息?面部信息的公开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敏感信息的公开使用的界限在哪里?这些都还有待不断地探索。
当前时代的数据伦理性,大厂的社会责任感都还是要厘清的一个方面,他补充道,“事实上监管机构也经常向我们强调这些事情,让我们要履行社会责任,扩大在安全方面的影响力。”
他认为社会责任感不是完全公益的东西,其实商业反而更有约束,“因为这个时代,你会发现免费的是最贵的。”
谈起自己在安全方面的付出和探索,他还是散发着一种热切的劲头,但对于观念的误解,也许和他在安全方面的探索一样,都还未达到他想要的状态。
我是一个产品,时刻需要打磨
谈到自己的频繁“跨界”,韩祖利认为,那是因为他在不同的时期,都看到了一个难得的契机。而面对不同的环境和团队,也是自己学习的机会。
“每一个公司都有一些长处,总是想挑战自己想要探索的领域,补齐自己的短板,”对此他说道,“我也是一个产品,时刻都需要打磨”。
热爱技术是他的主色调,对技术能力的追求似乎是他的动力,不服输、挑战新任务是他的动力源泉。
但出人意料的是,对技术的边界他也无比清晰。TGO 鲲鹏会的记者问道,当新技术落地,是否会让工作变得更加轻松?韩祖利立刻给出否定的答案。
他说:“虽然技术在进步,但每一代人竞争的平台都一样。”
基础设施的升级,影响的是整个社会,而不是某个单一的个体。关键不在于工具是什么,同时代下我们都是一个起点,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才是关键。可能这也是韩祖利频繁跨界的另一个原因,在他看来,在大部分时间里,竞争都是公平的,人们不需要害怕一个新的起点。
当问到下个阶段会尝试什么的时候,他笑着说应该会挑战自己没接触过的领域,“可能是我没见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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