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商银行周天虹: 区块链在金融场景确实可以发挥积极作用

金融创新背后的核心动力来自科技——在 2018 深圳金融科技（银行）行业交流会上的发言

招商银行信息技术部总经理 周天虹

大家下午好！

非常高兴在这里就金融科技主题做一个交流。过去的一年，金融科技的东风吹遍了每一家银行，中国银行业的高层领导史无前例的、非常一致的都开始高度重视科技，都意识到科技对一家金融机构的重大意义。部分股份制银行计划在未来一年，以翻倍或者接近翻倍的速度，大幅增加总行的科技人员。当然，招行不在其列，我们人员增长比例没那么高，但我们也是非常重视。大家知道招行从立行之初，31 年前到现在，对科技一如既往的重视。招行田行长在今年曾经说过，银行业是几百年的古老行业，今天我们要对银行的商业模式进行变革非常困难，唯一可能从根本上改变和颠覆银行商业模式的，是科技。金融科技就是科技推动的金融创新，金融创新背后的核心动能来源是科技。

过去这一年，科技一如既往飞速发展，但是 2018 年跟 2017 年比也有一些新的变化。去年和金融关系非常密切的有两个热点，一个是人工智能，一个是加密货币和区块链，招行在这两方面也做了一些工作，通过这些工作获得了一些认识，今天我在这里跟大家分享一下。

首先说一下人工智能。

总的来说人工智能应用潜力巨大，但是人工智能未来的发展路程还非常漫长。人工智能这个领域诞生在 1956 年，到今天是 62 年。在这 62 年的大部分时间，人工智能的发展可以用举步维艰这四个字来形容，人工智能是一个非常难的行业。这一轮的爆发是从 2012 年开始，爆发的根本原因是深度神经网络算法获得了重大突破，在 2012 年的一次比赛中深度神经网络赛绩优异，证明了它的价值。但是深度神经网络算法也有它的不足，总的来说这个算法依赖于海量的打标数据，用庞大的算力来获得的一种比较机械的能力，和人的高级智能相去甚远。

比如说机器翻译，大家都知道机器翻译今天做得已经不错，一些比较好的模型准确率能做到 90%左右。虽然如此，大家要知道，机器对两边说的内容完全不理解，机器翻译的算法能力完全是在海量的双语语料基础上训练出来的，机器不懂在讲什么。这其实是有问题的。自然语言处理和自然语言理解是人工智能这个领域的核心，也是最难的一部分，语言难除了语言本身复杂以外，很大一个原因是语言是活的东西，语言是有生命的，每一天每一种语言都在产生新的词汇，新的说法，新的语言结构，如果对于一个机器翻译模型不能长期持续的用很好的语料训练，模型效果会很快衰减，甚至不可用。第二个例子，深度神经网络最擅长的是图象识别，在一个图象里找一个物体或者人，这上面也是有些局限的。比如在银行，OCR 有非常广的应用空间，但是现在的神经网络算法获得的能力有一个比较大的局限性，对于同一种识别对象，比如说财务报表或者保险单证，或是一些证件照，在不同光照条件下的同一种识别对象图片要使用不同的模型，比如在客户端用手机拍的，银行端用扫描仪，整个训练过程不同，用的样本也是不一样的，说明了这个模型的泛化能力不够好。对于人就没有这个问题，不同的光照和角度看一个东西的理解都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算法还不行。目前人工智能取得的成果主要是基于深度神经网络，深度神经网络还是有不少局限。

人的智能一般分为三类，计算智能、感知智能和认知智能，在计算智能方面，机器全面超越人类，但是认知和感知智能方面还有很大差距，特别在认知智能方面。比如说我们可以透过现象看到本质，通过纷繁的数据发现其中规律，每个人都能够学习知识，我们看一本书，然后理解和记忆其中的知识，在适当的场合我们去灵活运用。这些是人类智能的重要特点，而这些方面机器差距甚远，仍然处于非常早期的阶段。当然，目前人工智能取得的成果在银行业还是有非常广的应用范围，能帮助我们解决很多问题，还有很大的应用潜力。

其次，讲讲加密货币和区块链。

去年 11 月份，加密货币处在最后冲高的过程中，今年 1 月份达到最高点，比特币最高突破两万美金，然后一路下跌。上周开始，比特币开启了新一轮的暴跌模式，现在跌到 4500 美金左右。这一轮下跌在网络上有很多报道，比较多的说法是因为加密货币江湖里两大集团在 BCH 硬分叉的事件上对抗导致的，但是我个人看这不是主要原因。其实你看今年 1 月份比特币创新高，整个加密货币市值创新高后一路下跌到今天已经有十个月的时间，这中间几乎没有像样的反弹，这里面一定有比较深刻的原因。今天来看，这个原因应该是比较清晰了，但是在国内媒体不太能看的到。加密货币这一轮下跌的核心原因，主导因素我认为是美国政府开始全面收紧对 ICO 的管控，对 ICO 采取了一个比较强硬的监管政策，并且对违法行为加大处罚力度。

给大家说几个事件，今年 9 月份美国证监会发布了一个加密数字资产管理令，这件事在国内没有媒体报道，同月在美国一个法院给出了关于加密货币 ICO 纠纷的第一个判例，这个判决明确要求 ICO 必须遵照美国证券法，就是任何募资行为都要遵循法律。今年 11 月份，又发生了两件很重要的事件，第一是美国证监会处罚了两个 ICO 项目，这是去年发行的 ICO 项目，要求这两个项目按投资者的初始投资连本带息全额返还。这两个项目方和美国证监会达成了和解，如果不和解证监会把他们会告上法庭，他们会面临更严重的后果。这个处罚其实是很严的，这两个项目在去年 ICO 发的价格今天已经下跌 90%。这个月美国证监会发表了一个《数字资产证券发行与交易声明》，声明强调无论以什么形式发行的证券，是以传统形式发行还是使用新形式发行，比如区块链，市场参与者在推动技术创新时，必须遵守美国完善和运作良好的联邦证券法框架。这个表达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即任何的募资行为都会被纳入监管，项目方在募资时候写了白皮书，不能募资完成了就跑路，得老老实实按照里面的落实，如果不落实别人就会告你诈骗，会面临严重的法律后果。因此，美国对加密货币和 ICO 的政策，和中国政府相差无几，只是表达不一样，中国是全面查禁，不允许任何 ICO 活动，但是本质上是一样的。所以加密货币今年的持续下跌很清楚的一个关键背景就是，全球最大的两个国家，一个中国一个美国，对 ICO 都在采取严厉的监管措施，所以对于加密货币未来的走势，大家可以在这个背景下做一个更加清醒和客观的判断。

加密货币这个事物发端于 2008 年 11 月，到本月正好是十周年。这件事情的起源就是一个化名叫中本聪的人写了一篇论文，题目是《比特币：一种端到端的电子货币系统》。这件事到现在已经有十年，2010 年后，比特币这个事物开始蔓延到全球，价格开始上涨，这个起点是因为出现了比特币交易所。总的来说这个发展时间不短，关于比特币、加密货币包括关于区块链，长期以来，我们经常能看到各种各样的观点，有一些非常有想象力的东西，有些人充分地张开了想象的翅膀，但其实没有多少依据。一些说法今天看来就是混淆视听，迷惑普通百姓。在这样的局面下，这个事物发展好多年了，大家都在这里面做了很多工作，有研究也有很多项目，我总的感觉是这件事情越来越清楚了，在这里我谈几个观点。

这里我先谈谈关于加密货币的观点。

一是加密货币不是货币，只是加密货币这个名字起得有迷惑性。经济学对货币的定义是商品交换的一般等价物，货币就是商品交换的媒介。但是我们知道，任何一种加密货币的币值经常处于剧烈的波动中，一天上涨下跌超过 10%很正常，这种情况下加密货币没有办法充当商品交换的媒介的角色，这是很容易理解的。

二是加密货币存在的时间已经有十年，但是内在价值不明，到今天还是没看清它对社会经济和生活到底有什么促进作用，除了技术以外，除了技术框架，我后面会讲区块链技术是有价值的。加密货币本身内在价值不明，越来越多的人达成共识，认为它是一种虚拟的投资商品，在美国是当作证券来看待的。加密货币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在非法的和灰色的经济活动当中，充当价值交换作用。但是根据美国政府的调查，在非法和灰色经济活动中发生的加密货币交易金额在整个加密货币交易金额中占比不高，总体上看，加密货币更像一个虚拟投资商品或者说一种证券。比特币更多是作为证券被交易，也在一些场合作为类货币作用。

三是脱离了监管，ICO 在很大程度上就轮为金融诈骗的工具。在中国因为没有严格的法制观念，加密货币也是个新生事物，有些人通过 ICO 诈骗挣了很多钱，但是没有人谴责他们。美国政府为什么对 ICO 采取严格监管的态度，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种活动侵害了很多人的利益，没有给投资者带来价值。

四是很多人认为加密货币这个事情很了不起，其中的主要原因，是加密货币在没有一个中心管理机构的情况下，还能总体比较好的运转，比如说比特币系统每天都在运作。但是最近这几年加密货币领域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件，包括最近 BCH 两股势力的对抗，让我们看清了一个事实，就是加密货币事实上是有中心的。主要是两个中心，一个是加密货币的核心代码组，另外一个就是大的矿池和矿池联盟。人类社会发展的特征是从无中心慢慢变成有中心，各种各样的事件说明，加密货币存在事实上的中心。

下面谈谈关于区块链的认识。

第一，区块链本质上是脱胎于比特币的关于分布式帐本的一种技术架构，但不是唯一的技术架构，是分布式帐本的一种实现方式。我们给它扣上各种各样的帽子，展开想象翅膀，说这个东西会改变人类社会，但你得有依据，不是写科幻小说。

第二，我们知道区块链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机制-智能合约，这个比特币就有了，后面不断在技术上发展。但是目前看，区块链的智能合约没有办法完整准确地表达我们现实生活中的法律和规则，还无法独立承担社会治理的责任。我们看到的各种各样的关于区块链的充满想象力的描述，其中有一些是关于区块链发挥社会治理作用的内容，但是事实证明区块链无法独立承担社会治理的责任。

第三，区块链确实有用，招商银行到今天已经做了十几个项目，通过这些项目证明，在跨组织、跨机构、跨企业的一些应用场景，区块链确实可以发挥积极的作用。但是包括招行在内，国内外大量机构，在区块链领域投入了非常多的资源，有很多专家在里面开展各种各样的工作，也做了非常多的项目，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能够证明区块链对经济体系和社会运行可以产生重大的影响。不是有人拿这个跟互联网比吗？有人发明了一个说法叫价值互联网，我不知道它的论据何在，我们看到互联网改变了人类社会，可以想像没有互联网，今天我们是什么样子，最近二三十年来，除了互联网技术也有其它一些技术改变了社会，比如说无线通讯技术、智能手机技术，这些东西对我们这个社会的改变是颠覆性的，当然颠覆有大有小，互联网是一个非常大的颠覆。但是今天很多币圈大咖在说，区块链是一个巨大颠覆性的东西，但是大量的实践还没有证明这一点。也许区块链发展五到十年会变得很不一样，但是今天我们说区块链具有颠覆价值为时尚早。所以，区块链有用，值得探索，我们也将持续在这个领域进行探索，但是今天要说区块链是一个有颠覆意义的东西，还依据不足。

本文转载自 FISCO 金链盟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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