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就李开复、姚期智、沈向洋等人，印度农村走出的AI大师Raj Reddy

在人工智能60年的沉浮史上，有一个人不得不提，他就是第一位获得图灵奖的亚洲人—Raj Reddy ，从1963年开始学术研究生涯，至今他已经与AI相伴53年，他在人工智能系统、机器人系统、人机交互等方面做出了开创性贡献，是人工智能的重要开拓者之一。

除了在学术上的贡献，Raj Reddy 还是一位卓越的师者，至今对中国AI界颇有影响力的姚期智、李开复、沈向洋、洪小文、陆奇等人物，都是他的学生。Reddy 善于欣赏、鼓励和成就学生，即便和学生意见向左，他也鼓励学生按照自己的思考去做探索和研究。若干年之后，李开复回忆起Reddy 对自己的培养，仍充满感激，“Reddy教授的宽容让我感觉到一种伟大的力量，这是一种自由和信任的力量”。AI前线试图通过回顾Raj Reddy的成长历程，呈现这位AI大师的智慧之光。

印度偏远农村走出的 AI 大师

Raj Reddy 是一位是印度裔美国计算机科学家。

1937 年 6 月 13 日，Reddy 出生在英属印度马德拉斯邦省吉图尔区的一个叫卡图尔的偏远农村，他的父亲 Sreenivasulu Reddy 是一个农民地主，母亲 Pitchamma 是一个家庭主妇，家里还有兄弟姐妹 7 人。

Reddy 是他的家族里第一个上大学的人，这在当时识字率都很低的印度农村是几乎不太可能的事情。

1958 年，Reddy 获得印度马德拉斯大学 Guindy 工程学院的工程学学士学位。作为印度的 ROTC（预备役军官训练营，国防生），他学会了开飞机，他曾开过双翼飞机并做了飞行特技展示。本科毕业后，Reddy 作为交换生赴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学习，并于 1960 年获得硕士学位。毕业后，他去了澳大利亚担任 IBM 做了 3 年的应用科学代表。

之后，Reddy 进入斯坦福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在老师 John McCarthy（图灵奖获得者）的带领下，Reddy 开始了一个语音识别项目，该项目利用斯坦福大学 AI 实验室新获得的模数转换器和 PDP-1 计算机来处理语音波形。

在后来的一次采访中，Reddy 回忆，当时之所以选择这个项目，是因为对学习自然语言处理感兴趣，没想到这个班级作业后来竟然影响了他的一生。

3 年后，在麦卡锡指导下，Reddy 完成了《语音识别》的博士学位论文，并获得博士学位，这是斯坦福大学新成立计算机科学系后授予的第一位博士学位，同年，Reddy 留校担任助理教授，开始了他的学术生涯，主要从事语音识别、图像处理、面部识别等方向的研究。

1969 年，在三位图灵奖获得者 Allen Newell，Herbert Simon 和 Alan Perlis 的游说下，Reddy 接受了卡内基梅隆大学（CMU）副教授一职，并在该校继续从事语音识别和图像处理方面的研究。

在 CMU 任教 30 多年的时间里，他为该校的 AI 研究作出了重大贡献，他一手创办了该校机器人学院，这也是美国第一个机器人研究所，该学院主要从事机器人相关研究，它在促使匹兹堡成为机器人研究和应用中心方面发挥了主导作用。此外，他还帮助该校创办了语言技术学院、人机交互学院、自动化学习与研究中心。

在人工智能相关的学术研究方面，Reddy 成就斐然。

1976 年，Reddy 团队研发了 Hearsay I 和 Harpy 识别系统，Hearsay I 是世界上最先有能力执行连续语音识别的系统之一。随后的系统，如 Hearsay II、Dragon、Harpy 和 Sphinx I / II 发展了许多现代商业语音识别技术的基础思想。Reddy 还在推动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开始 VLSI 研究、传感器网络、操作系统、用户界面研究上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他最著名的研究是其开发的用于协调多个知识源的“黑板模型”，已在整个应用人工智能领域被采用。Reddy 创造了几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口语系统演示，如机器人的语音控制、大词汇量连接语音识别、说话人独立语音识别和不受限制的词汇听写，还开发了很多现代商业语音识别产品的理念。

他从 1984 年开始了对于自动驾驶汽车的研究，奠定了现代无人驾驶技术的基础。今天所有的自动驾驶技术都是源自 CMU。在计算机视觉领域，Reddy 探索了让机器获取理解图像必要知识的方法，并在图像检测、图像处理、虚拟成像等技术上做出了突破性研究。

由于在人工智能系统、机器人系统、人机交互等方面的开创性研究，1994 年，Reddy 获得 ACM 图灵奖，这是第一个获得该奖项的亚洲人。早在 Reddy 还在斯坦福大学读博士的时候，他曾经参加了首届图灵奖颁奖仪式，坐在台下的 Reddy 激动不已，他也暗自决定在计算机科学领域一展宏图。

多年以后，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领奖人换成了自己。

曾在一次接受采访时，Reddy 谈到了拿到图灵奖时的感受，他坦言常常会有人称赞他做了了不起的事，但他却并不是特别在意。

李开复、姚期智、沈向洋、洪小文的恩师

Reddy 和中国渊源颇深，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为中国的人工智能行业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Reddy 培养出的多位中国学生后来成了中国 A 界发展的奠基人，他们至今仍是行业中有颇高话语权的商业领袖和学者，包括姚期智、李开复、沈向洋、洪小文、陆奇等人，难得的是，在号称中国”AI 界黄埔军校“的微软亚洲研究院成立 20 年来的 4 任院长之中，有 3 任是他的学生。

李开复和洪小文是同门师兄弟， Sphinx 是李开复博士论文的主要研究方向，后来洪小文入学后与他一起研究 Sphinx。

当时业内主流的语音识别系统多以专家系统为基础，它们无法做到识别连续的发音。李开复和洪小文想要抛弃这种方法，采用一种完全基于大数据和统计学的模型。导师 Reddy 并不认可他们的研究思路，不过他也并没有一锤子叫停，反而支持他们去做尝试，

“我觉得专家系统是解决不特定语者问题最好的方法，这也是最火的新技术。希望你试试。去吧，小伙子，尽情做你的研究，我这里有科学基金的研究经费，因此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不止在言语上鼓励，在研究过程中，Reddy 还多次帮助李开复扫清障碍，Reddy 争取到说服美国国防部部门收集和提供数据，帮助李开复建立了大型数据库，Reddy 还帮他买最新的机器最新的 Sun 4。此后每次有新的机器，他都会说：“先问问开复要不要。”

当时的李开复，感动的无与伦比。对一个教授来说，学生要做一个与他唱反调的研究，他不但没有动怒，还给予经费上的支持。这在很多地方是不可想象的。“做论文的两年多，我至少花了他几十万美元的经费。”

李开复二人也没有辜负导师的期望。他们成功开发出了“Sphinx” 语音识别系统，该系统不但能做到有效连续的语音识别，且能够在人说话时做到实时识别。李开复毕业时，这套系统被大学列为主流研究项目，至今，该系统仍为苹果等科技公司研究语音技术的基础技术。

在自己的自传中，李开复多次提到导师对自己的影响，他认为，导师这种“我不认同你们，但我支持你们”的鼓励态度对自己后来的成功起到了重要的影响。Reddy 这种“科学面前，人人平等”的信念，深深地影响了李开复，“瑞迪教授的宽容再次让我感觉到一种伟大的力量，这是一种自由和信任的力量”。

师生之间，互相成就。吴军在《数学之美》的第二章《自然语言处理——从规则到统计》中提到：李开复和洪小文出色的工作，帮助他们的导师 Raj Reddy 在 1994 年获得了图灵奖。

1990 年，李开复去了苹果工作，2 年后，洪小文 也去了苹果。再后来这二人都去了微软，再后来，他们一个成了微软亚洲研究院创始院长，一个成了现任微软亚洲研究院院长。

1991 年，后来成为第三任微软亚洲研究院院长、现任微软全球执行副总裁的沈向洋赴 CMU 读博，师从 Reddy 教授。

左一为洪小文、左二为李开复、右一为沈向洋

沈向洋 似乎是比李开复还要“叛逆”的学生。当时他对研究语音识别并不是特别感兴趣，“跟着您，是不是就要做语音识别了？“

听了这话，Reddy 没有生气，他问沈向洋，“是不是对语音不太感兴趣”？沈向洋倒也直接，他认为语音虽然重要，但人对外界的感知 95%来自视觉。

“哦！这没问题，我们就做视觉吧。你拿一个照相机，把周围照下来，重现出来就好了“。

没想到，就是这一句话，直接奠定了沈向洋为之努力一生的研究方向。

成就他人，是为师者最美的品格。“给予充分的欣赏、即便不认同也会鼓励”，这是 Reddy 培养并成就了这么多优秀学生的秘诀。

Reddy 曾在接受百度采访时谈及自己在培养学生方面的观点，“我最欣赏学生身上独立思考的品质，做科研需要开拓创新思维，从头脑中消除限制，培养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 。“有时我会告诉自己的学生，这件事我觉得是行不通的，但是你可以去尝试，去行动。有时候即使失败，再次尝试后也可能会迎来成功。最重要的是，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思维之光

从 1963 年开始研究人工智能，至今，Reddy 已经在这条道路上走过了 50 多年的时间。即便如此，他仍谦虚的认为，仍然没有深入了解清楚 AI，需要继续研究。

最近几年，这位中国 AI 界的国际友人频频亮相中国，阐述他对于人工智能发展的洞见，AI 前线特意梳理了他对于 AI 发展的精彩观点，以飨读者。

AI 取代人类至少还需十万年

在 8 月 29 日在上海召开的 2019 世界人工智能大会上，马云和马斯克这两位马老板就人工智能展开的一席针锋相对的谈话引发热议，其中谈到人工智能可能存在的威胁时，马斯克认为，AI 未来的发展会超越人类的理解和想象，马云则认为 AI 并不恐怖，人类需要有更多自信。

Reddy 也出席了本次大会，有媒体就人工智能威胁论采访 Reddy，他表示，AI 会取代人类的想法是愚蠢的，提出这种说法的人对 AI 并不了解，也存在误解，人类的进化花费了数百万年的时间，而人们对 AI 的最终期许是希望 AI 能够自然地做出人类的行为。目前我们对 AI 的研究仍然是在皮毛阶段，未来 AI 的发展一定会对人类社会作出巨大贡献。但是 AI 会取代人类这样的想法，是非常愚蠢的，至少在未来十万年时间里这都是不可能的。

未来要更深刻认识人工智能理论原理

要使今天的人工智能更进一步，我认为我们要更深入地认识人工智能的理论原理。构建人类如何理解语言的完整理论需要我们投入很多时间，但这非常有意义，因为我们今天致力（研究）的人工智能系统将能让更多人类享受智能和便利。今后的人机交互将无需通过打字、触摸等方式实现，和机器交流将变得像和人对话一样简易，这是我们今后的目标。（摘自去年 9 月 WAIC 期间 Reddy 与学生洪小文、沈向洋的论坛对话）

未来，人工智能将成为人类的“守护天使”

未来，人工智能有能力在两个方面成为人类的“智能助理”。短期来看，人工智能正在作为“认知放大器”延申人类的知觉，这种自主的、能够持续学习的机器智能将帮助人们节省精力，更轻松快速地完成工作、解决问题。

而在更长远的未来，人工智能可以为人类扮演“守护天使”的角色，预测海啸、地震、车祸等灾难的发生，并对人类及时发出警告，从而保护和拯救人类的生命。守护天使在社会服务中的应用也十分广泛，它可以参与人类的健康与教育事业，也可以成为针对每一个人的私人化、定制化的智能服务。

“守护天使”的实现与普及无法离开数据、计算能力、机器学习技术等条件的支撑，以及覆盖全人类、惠及全人类的数据生态系统。（第二十届“二十一世纪的计算”学术研讨会暨微软教育峰会上 Reddy 的讲话）

AI 技术商业化有困难

将 AI 技术进行商业化的时候会有困难。做研究和做产品是不一样的，把概念做成产品时，需要一个稳定的、可靠的解决方案，提高其可行性。（Raj Reddy 在 2018WAIC 上与学生沈向洋，携程梁建章等人的对话）

希望技术更好地服务社会

在学者之外，Reddy 还是一位社会活动家，他倡导“让技术更好地服务社会“，并积极践行这个理念。

自 1995 年以来，Reddy 一直致力于“通用数字图书馆”的研究项目，这是一种供文盲人士在乡村环境中使用的信息设备，可以将珍贵的信息资料保存为数字档案，目前该项目主要在中国、印度展开。

这位从印度偏远农村出来的技术学者，也希望通过自己一己之力回馈祖国。

作为印度海得拉巴国际信息技术学院理事会的主席，Reddy 和同事们开发了印度语言处理系统；他还帮助创办了印度拉吉夫·甘地知识技术大学，帮助有天赋、但家庭贫困的印度农村青年纾困。学术之外，Reddy 是 GVK 应急管理和研究所以及印度卫生管理研究所的理事会成员，助力印度公共卫生事业。

2001 年，为表彰 Reddy 对国家做出的杰出贡献，印度政府授予其帕德玛·布珊勋章，这是印度政府颁发的第三高平民奖章。

在个人生活方面，Raj Reddy 比较简约，他是一个不怎么擅长运动的人，最喜欢的运动是步行。他还很喜欢阅读，喜欢用手机看电子书，现在他的手机上已经存了好几百本书，他把看书当作一种很好的解压方式。

参考资料：

https://amturing.acm.org/award_winners/reddy_6247682.cfm

李开复博客，《从1983到2017，我的幸运与遗憾》

雷锋网，亚锋，《扒一扒陆奇、沈向洋、李开复、 洪小文四人在CMU和职业生涯早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