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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随着苹果、亚马逊、高通等公司开发的 ARM 指令集处理器的崛起，英特尔和 AMD 正走在它们的十字路口。最近，有人对我的这一论断提出了有趣的反驳。

认为英特尔和 AMD 辉煌不再的观点实在天真。它们都是价值数以十亿美元计的公司，它们可以轻松地获得 ARM 指令集的授权并将其应用到自己的 CPU 中。它们甚至可以做出更好的产品（至少对于 PC 用户而言）：x86/ARM 混合指令集 CPU，可以原生运行两套指令集。随着 PC 端软件开发人员逐渐过渡到 ARM，它们也会这样做。然后，它们将利用自身积累数十年的宝贵经验来开发 ARM 指令集 CPU，根本用不着担心。

你可能也猜得到，我绝对不同意这个观点。我们可以从多个角度来审视这个话题。首先我来指出最明显的一点。

与自己的产品竞争有多难？

传统汽车巨头很难在电动汽车领域击败特斯拉，这是有充分理由的。它们面临着一个非常现实的困境：如果它们制造出一辆令人惊叹的电动汽车，可能就会破坏它们自己的汽油汽车业务。通用汽车、福特和其它传统公司的汽油车业务比电动车赚的钱多很多。

由于电池产量不足和其它众多因素，电动汽车的生产在早期是受很大限制的。因此，电动汽车的产量无法扩大到与汽油车相当的水平。于是，通用汽车和福特无法通过出售电车来赚到那么多钱。但是，对于特斯拉来说这不是问题。它们没有在和自己竞争，因为它们不生产汽油车。

如果英特尔和 AMD 开始生产 ARM CPU，它们将面临同样的问题。这类似于福特制造的 EV，一种与现有阵容竞争的产品。

英特尔和 AMD 面临的问题是，如果 ARM 芯片水平太好，它将蚕食 x86 CPU 的市场。这对它们这两家公司来说都不是一个理想的前景。它们都喜欢在 x86 芯片上享受较高的利润率，因为它们处于双寡头垄断地位，没有其它对手可以进入 x86 市场。

因此，英特尔和 AMD 冒着与通用汽车相同的风险。它们制造的 ARM 产品不能那么出色，因为它们太缩手缩脚，做不出高水平的东西。与通用汽车公司发布 Bolt 时一样，这意味着你到头来会在迟早失败的产品上浪费宝贵的开发资源：不是因为它是电动的，而是因为它不能提供具有竞争力的价格、性能和体验。

通用 Bolt。当一家公司害怕与自身现有阵容竞争时，你就会搞出来这样的东西。

退出 x86 市场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如果英特尔认定 ARM 是未来，那么继续投资 x86 开发工作就毫无意义。但是，放弃 x86 的开发可能会让 AMD 抢走大部分 x86 市场份额，这样，英特尔在过渡阶段会被拿走至关重要的收入来源。

因此，AMD 和英特尔陷入了囚徒困境的境地，没有一方能够做出对它们两者都最有利的决定。

过去的成功并不代表未来同样成功

尽管英特尔和 AMD 在 x86 芯片市场上取得了成功，但这并不能保证这种成绩能在 ARM 领域复制。

曾经辉煌后来又倒下的企业在历史上比比皆是，它们未能适应新的时代。我们甚至不需要追溯到很久以前的案例：诺基亚和黑莓曾确信，苹果等市场上的新玩家不会对它们构成威胁，但它们错了。

鲍德温机车厂的火车。这是世界上最成功、规模最大的蒸汽机车公司之一。由于未能跟上柴油电动火车的新时代步伐，该公司于 1972 年破产。

人们早已忘记了世界上最成功的蒸汽机车公司的名字。它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当柴油机取代蒸汽机时，它却一直在试图制造世界上最好的蒸汽机。这就像是在 ARM 崛起时，如果依旧死守着最强大 x86 芯片的地位，企业迟早会精疲力尽。

这也与 SpaceX 在太空工业中所做的事情几乎是一样的。俄罗斯人过去曾经统治着航天发射业，但在 SpaceX 大获成功后却一脸茫然，不得不承认他们没能力竞争下去了。然而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在嘲笑埃隆·马斯克和他的努力。

高估现有巨头的优势也是很常见的事情。以电动汽车为例，表面上看，我们认为通用汽车、福特和宝马在汽车制造领域比特斯拉这样规模较小、较年轻的初创企业水平更高。然而，“制造汽车”并不是一项通用技能，它涉及众多领域的专业知识。通用汽车和福特等公司所做的很大一部分努力就是制造汽油发动机，这是它们技能的重要组成部分。与这种发动机相关的所有事情也属于它们的技能优势：包括油箱、妥善解决沉重的汽车发动机对车身重量分配的影响等。

对于电动汽车制造而言，所需的关键技能组发生了巨大变化。通用汽车和福特在制造电动传动系统领域具有专业实践知识吗？不，实际上它们并没有，但是特斯拉却有。实际上，特斯拉差不多拥有业内最好的电力传动系统。还有哪些重要优势？当然，电池组是另一个特斯拉拥有多年专业知识并处于行业领先地位的领域。

通用汽车和福特都有一百多年的汽油发动机和油箱制造经验。但这有关系吗？当电动机和电池组的制造突然变成了最重要的因素时，时代就已经变了。

仔细推敲就会发现，通用汽车和福特在电动汽车领域应该具有某些天然优势的观点似乎站不住脚，因为它们以前制造的汽油发动机与现在电动机基于的原理是完全不同的。

这些与 AMD 和英特尔进入 ARM 市场的情况是差不多的。它们擅长制造 x86 芯片，并不意味着它们就会擅长制造 ARM 芯片。你在微架构中要做的优化会有区别。

正如我在前一篇文章中所讨论的那样，RISC 处理器（例如 ARM）可以更轻松地使用具有许多并行工作的指令解码器的微架构。相比之下，CISC 处理器（例如 x86）处于相对不利地位。多个解码器很难从指令缓冲区中选择一条指令，因为你不知道一条指令在哪里结束而另一条在哪里开始。那是因为 CISC 指令的长度是可变的。英特尔和 AMD 必须通过蛮力反复试验来规避这一问题，但这样的策略很难做出四路解码以上的微架构方案。

（译注：本段关于 RISC vs CISC 的架构对比观点可靠性存疑，建议读者批判性阅读。）

这样的差异还有很多，这必然会导致很多与现有 AMD 和英特尔处理器微架构中不一样的优化选项。因此，认为这些重新搭载了 ARM 指令解码器的架构将在世界范围内风靡一时的假设还为时过早。

英特尔的矛盾处境

如果世界朝着 ARM 的未来迈进，而英特尔没能制造出自己的高水平 ARM 微处理器，那么它们就会冒着被淘汰的风险。

但是这里有一个进退两难的陷阱：如果英特尔试图制造出最好的 ARM 处理器，那么它会冒着摧毁 x86 平台本身的风险。如果英特尔不够谨慎的话，它到头来可能会承担用先进 ARM 芯片干掉 x86 平台的后果。

结果，脚踩两条船的策略成了最诱人的果实：也就是像通用汽车 Bolt 那样尝试一下。我们都知道这样做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的。

我们也不要忘记英特尔存在的领导力问题。业界已经提出并广泛讨论了英特尔是怎样转变为另一架波音公司的观点。

强大的工程师和以产品为导向的领导力已被财务优先的战略取代，与高效的长期战略和强大的产品路线图相比，它们更关心削减成本和快速获得收益。如果你的领导力很弱，那么你的作战能力有多强都没有意义。

被“敌人”包围

英特尔和 AMD 在很大程度上已被竞争对手盖过了风头。AMD 一直在与英特尔抗衡，但是英特尔一直有足够的资源来阻止 AMD 的发展。

在 ARM 世界中，情况绝对是另一回事。英特尔将与其它众多实力雄厚的公司抗衡。它们将不再成为可以超越其它所有对手的玩家。谷歌正在为 Android 设备制造自己的 ARM 芯片。它有很多钱。

英伟达有望收购 ARM，它可以利用这一优势来构建内置英伟达 GPU 的 ARM SoC。英特尔将如何应对？英特尔在 GPU 方面一直落后很多，但最近通过 Xe GPU 提升了这方面的竞争力。

英伟达已经通过 CUDA 技术进入了 ARM HPC 市场

但这仍然是英伟达主导的领域。CUDA 编程 API 是背后的关键。CUDA 是用于编程 GPU 的标准，该标准由英伟达控制，并在业界广受欢迎。与主导 x86 指令集的方式类似，英伟达可以在高性能计算（HPC）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这和 PC 桌面市场上英特尔和 AMD 的情况是类似的。

英伟达是一家成功的，积极进取的公司，也拥有大量现金。以前，由于英伟达必须与英特尔合作，依靠后者来为其解决方案提供 CPU，因此英特尔从来没有直接面对过这家企业。转向 ARM 之后，英伟达将成为英特尔的直接竞争对手。

英特尔还会间接面对苹果的挑战。无论英特尔制作哪种 ARM 芯片，都可以将它们出售给苹果参与竞争的计算机市场。苹果生产 ARM 芯片的经验比英特尔长得多。它是世界上最有价值的公司之一，同样拥有大量现金。

英特尔压制规模较小的 AMD 都很费劲了，它到底应该如何有效地防御其它所有参与者？

实际上，只有一种方法可以做到这一点，那就是专注于特定的细分市场。但这样，英特尔将无法像 x86 平台一样主宰几乎所有类型的 CPU 平台，它无法同时赢得廉价 CPU、桌面 CPU、服务器 CPU、笔记本电脑 CPU 以及我们可能贴上其它标签的市场的竞争。英特尔可能不得不选择一个领域并专注于此，并接受比它以往享受的要小很多的馅饼。

英特尔会破产吗？

所有这一切并不意味着英特尔将沦落到诺基亚的境地，但它可能会成为另一个 IBM。IBM 很早就放弃了生产 PC 的业务，但在其它领域也发了大财。很容易推理英特尔也会有类似的命运。桌面的主导优势已被多样但利润较低的业务所取代。x86 平台不能在一夜之间被替换。英特尔仍然可以从 x86 销售中获得稳定的收入。但是，如果 x86 成为没有增长的一个局部市场，英特尔今天的重要地位也就不会再有了。

英特尔仍然会是一家相对成功的公司，但可能不再是潮流引领者或主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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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链接：

Intel, ARM and the Innovators Dilem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