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ache 顶级项目 APISIX VP 温铭：本土开源不能只靠建一个软件基金会丨开源创新 30 人

作为全球最大的开源软件基金会，Apache 往往又被称为独立开发者心目中的“桃花源圣地”，其孵化出的 Hadoop、Tomcat、HBase、XML、WebServices 等全球知名项目程序员皆知。获益于其成功的治理模式，Apache“社区高于代码”的开源之道也广受好评。

据 Apache 2019 年度报告显示，目前 Apache 已推动服务了全球超过数十亿使用者，Apache 内部开源项目总数也已高达 339 个，顶级项目超过 206 个。但是在整个 Apache 基金会一派生机蓬勃的背后，我国虽在 2018 年便已数字经济竞争力全球第二，但在对于促进 IT 技术发展的开源贡献方面，参与的质量与可持续性却有待于进一步提升。

在 Apache 的 339 个的项目当中，源自于中国本土的顶级项目只有 19 个，其中有 9 个是正在孵化中的，这一比例似乎与竞争力全球第二的真实情况不甚匹配。

「中国开源创新 30 人」系列采写报道持续进行中，在完成了第 1 期对 Linux 人工智能基金会董事会主席、Ziliiz 创始人星爵的采访之后（点击查看采访文章），此次我们采访了前 360 开源委员会发起人、支流科技联合创始人温铭先生。将再一次系统的输出他对于国内开源生态建设以及行业发展的思考。

适逢近期 Apache 软件基金会宣布 Apache APISIX 毕业并且成为顶级项目(点击查看官宣文章)，而 APISIX 这样一个云原生 API 网关，最初正是由温铭参与创立的深圳支流科技研发并开源捐赠给 Apache 基金会的，如今温铭也正在担任该项目 VP。

作为目前本土地区 Apache 基金会仅有的 11 个已毕业顶级项目中的一员，APISIX 乃至于温铭本人在本土开源发展方面的探索具有特殊意义。

Apache 最让导师省心的孵化项目

近年来，随着移动应用与企业间互联需求的兴起，移动应用、企业互联、物联网等服务需求的攀升使得程序对后台的服务支持发生了转变。从以前单一的 Web 应用，扩展到多种使用场景，后台服务的访问压力正在增加，后台服务的复杂性也在提升。

刚毕业于 Apache 的 APISIX 正是这样一个致力于解决上述问题的云原生 API 网关，通过系统内部封装，让所有的客户端和消费端都通过统一的网关接入微服务，进而实现日益复杂的后端业务处理与前端运用管理的功能抽离，提升业务效率。

“云原生和微服务是大的技术变革，其中对于弹性伸缩、低延迟等方面有更高的要求，但现有的数据面并不能很好的满足。”温铭对记者表示。

在技术上，APISIX 主要是基于 Nginx 开源技术研发而成的，这与温铭等其他 APISIX 早期研发团队长期从事 Nginx 技术的代码编写以及技术布道有着密切的关系。

早年温铭在 360 任职期间，利用业余时间参与开源社区发展，与朋友一起在 GitHub 上编写《OpenResty最佳实践》电子书，并逐步形成了一个社区，如今该社区已经发展成为国内主流互联网机构服务端团队都在参与的开发者社区。与此同时，温铭还联合 360 内部人员，发起设立了 360 开源技术委员会。并开始通过写作技术教程开展技术布道的尝试。

从程序语言设计开发的底层逻辑上来看，APISIX 是基于 Nginx 做的开发，而且又兼顾了采用 Lua 语言开发实现配置文件动态接入的功能优势。作为国内比较早从事 OpenResty 技术研发与布道的从业者，APISIX 很好的承接并发挥了这一项技术的优势。

据温铭透露，从去年 10 月捐赠给 Apache 基金会开始孵化，到 7 月中旬成功毕业，Apache APISIX 是飞速走完孵化到毕业全流程的顶级开源项目。Apache 孵化器主席 Justin 和 Apache APISIX champion 姜宁对 APISIX 的评价都是“最让导师省心的孵化项目”。

目前 Apache APISIX 的公开案例已经有几十家公司。7 月 15 日当 APISIX 从 Apache 孵化项目中毕业的时候，包括贝壳找房、思必驰、腾讯云、api7.ai、Airwallex 等 APISIX 技术采用企业都发来了贺信。

The Apache Way：社区大于一切

在开源的世界里，Apache 与 Linux 是两座业界首先需要面对的重量级前辈，但这两家基金会在运作方式上却有着极其明显的差异。Apache 更多的强调独立个人开源，完全是由开源爱好者组成的，相对松散；而 Linux 则主要由商业公司组成，企业背景至上。

从去年 10 月捐赠给 Apache 基金会，到 7 月中旬成功毕业。当被问及为什么 APISIX 能够如此快速的获得国际开源组织的认可成为 Apache 历史上最快毕业项目的时候。温铭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是：“项目团队均出身于开源社区，同时对 Apache 的文化都高度认同。”

对于开源项目而言，通过源码开放吸引来了第一批开发者与使用者之后，接着便会涉及到诸如测试案例、文档制定、以及布道推广等诸多非代码层面的工作，对于多数工程师而言，这些都是他们所不擅长的。所以如果能够运营好一个社区，这对于开源而言意义重大。

而这也是在 Apache 内部，一直强调的 The Apache Way——社区大于代码的关键点之一。

“源代码开放只是开源的一小步。”温铭对作者表示，APISIX 开源的时候，每月都会举办一个线下的见面会，并且保持每月一次的项目版本更新速度，通过提升社区的热度以及活跃度，让更多的开发者参与项目。与此同时，APISIX 还通过放权的方式让更多贡献更大的人员掌握更大的主动权，对于社区成员中遇到的问题也能够给出及时的反馈。

项目成员均来自于开源社区，对于 Apache 社区文化的认同，拥有丰富的社区运营经验。多方面的因素决定了 APISIX 能够快速从社区毕业的基本面。但是对于一个从基金会毕业的项目而言，成为顶级项目，其实并不意味着市场和商业前景更好，很多 Apache 顶级项目并没有流行起来，商业化效果也不佳。

成为顶级项目，意味着已经扫清了代码版权、品牌等知识产权的问题，并且有一个非常健康、多元化的社区，商业公司可以更放心的使用和贡献。但是从开源项目成功，到开源商业公司成功，之间还有很大的鸿沟。开源商业公司的创始人如何快速补齐市场、商业方面的短板，清醒的认识到这些鸿沟，才有机会得到市场的接受。

在温铭看来，开源项目的商业化其实最重要的有两点：

首先，开源项目是否能够吸引来全球最顶级的开发者参与是关键。个人的认知与能力总是有限的，由于顶级开发者数量稀少，精力也比较有限，所以如果能够吸引到顶级开发者加入，那么长远来看这将能给项目带来更多的可能性。

其次，能够让更多的公司来使用你这个开源项目至关重要。从技术迭代的角度来看，使用者越多，开源项目被暴露的问题也便会越多，这会倒逼技术不断的更新迭代，通过不断的优化迭代变得越来越完善。

所以对于开源项目而言，如果在早期过早的考虑商业化，这反而会导致项目走得比较慢，甚至于被同类开源项目超越。基于这一缘故，目前 APISIX 短期内仍然会聚焦于技术迭代以及开源社区建设方面，除了会与少数非常有利于商业化的企业合作摘取“低垂的果实”外，并未过早考虑开展商业化。

本土开源：成立基金会未必是最优解

开源最大的优势就是让全球所有最优秀的一批开发者，能够基于同一个兴趣爱好，而不是出于商业目的，共同去做一个项目，互相启发、协同共进，这是开源最有价值也最有趣的一点。

近年来，伴随着国内 IT 信息产业的快速发展，国内开发者对于开源的兴趣与时间投入都在提升，国内也出现了像 VUE、TiDB、Apache Kylin 等也先后走出国门的开源项目，在全球市场都获得了一定的认可。

在开源社区的活跃度方面，GitHub 在 2019 年发布的年度报告中显示， GitHub 上目前已有超过 4000 万开发人员、近 300 万个组织帐户。其中来自中国的贡献者数目仅次于美国，排名第二，中国的开发者 fork 并 clone 的项目比往年增加 48％。

可见，本土开源力量的崛起已经呈现出一个非常好的发展趋势。但在另一方面，统计的结果也显示，在开源质量、持续活跃度等方面，我国开源力量的形成依然有待进一步的提升。

2019 年 ，GitHub 受制于美国出口条例限制，多次封禁部分国家、地区的开发者账号，导致这些账户无法创建私有库，并且关闭了已经创建的私有库。开发者在未得到提前通知的情况下无法从开源社区获取到自己的代码。这一事件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本土开源力量的形成需要有更加长远以及系统的落地策略。

早些时候，针对于国内开源生态建设方面的思考，温铭曾在公开场合呼吁国内需要出现自己的软件基金会，而在他担任 OpenResty 软件基金会主席的期间，OpenResty 软件基金会还成为了国内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获得合法资质的软件基金会，能够接受业内捐赠，并管理捐赠资产。

如今，当再次被问到国内是否有必要出现这样一家的组织的时候，温铭的思想与之前有了一些转变。

“在操作系统、开发语言等底层技术领域，国内距离国外仍然存在一些距离的。开源本来就是要让更多的开发者，更多的客户去用你的产品，然后通过不断的迭代形成正循环，如果你过度的强调本土，导致闭门造车，这是非常不可取的。”在温铭开来，拥抱开源开放，创新进取，这是需要一直保持的。

对于建立一家软件基金会的说法，温铭的观点是，“在现有国内新慈善法框架下，你可以尝试成立一家软件基金会，但同时也要注重向国外优秀的开源组织学习。”温铭更鼓励开源爱好者先参与国际化的开源组织中学习，通过贡献代码获取更多的国际开源项目主动权。

“我觉得现在更多的是让大家知道开源项目有一个 license，大家只要遵循 license 便可以去贡献开源代码，而不是造轮子。目前国内的很多开发者从 Apache 基金会下载安装包的情况很常见，但是成为 Commit 和 PMC 的就很少，大部分的中国开发者都在使用，而没有去做贡献”温铭对记者表示。

“其实目前国内的开发者已经到了可以给开源项目贡献代码的水平了，但意识以及可行性方面仍然需要进一步引导。”温铭表示，在开源社区中，通过贡献代码可以逐渐获得开源项目掌控权的开源理念，依然有待进一步普及。

结语：把握本土开源的决胜窗口期

伴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等新兴 IT 软件技术的发展，程序开发在全新的架构设计、功能实现乃至于功能治理等方面的需求都出现了新的变化，尤其是伴随着新基建政策的施行，基础层技术加速发展的趋势也越来越明显。

在温铭看来，新基建的本质就是在于为信息的流动与交互提供底层的平台以及技术支撑，然后通过数据价值的挖掘，进而更好的服务于上层用户，而这与 APISIX 一直想要去做的事情是一致的。

在新一轮的全球化经济与科技产业调整周期中，外部力环境的不确定性使得本土的技术采购者更加的倾向于把自己的供应链限定到本土市场，但是这样的机会与时间窗口是有限的。长远来看，市场更倾向于与技术与产品性能更优的技术提供方合作。所以对于当下的 APISIX 而言，不断提升技术以及产品的能力也变得越发的重要。

谈及更长远的打算，温铭表示，“我们希望能够把用户业务流量的接入这一层做得更深入一些，希望能够通过 API 网关作为流量入口，逐步的集成一些前端以及后端业务的共性功能，往流量分析、安全等方向做一些延伸，并进一步向动态化配置、低代码等方面延伸。

在国外，基于流量入口不断做延伸，并最终形成成熟商业体系的企业不在少数，纳斯达克上市企业中，有一家叫做 F5 的科技企业，收购了 NGINX，现在的市值已经接近 100 亿美金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温铭表示。

嘉宾简介

温铭，OpenResty 软件基金会第一任主席，支流科技联合创始人《OpenResty 最佳实践》开源书的发起人和作者，Apache APISIX 项目 VP。曾任某开源商业公司合伙人，前 360 开源技术委员会委员。他在互联网安全公司工作了 10 年，负责开发过云查杀、反钓鱼和企业安全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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